2020年8月11日中午1点54分,我的弟弟志辉在青浦中山医院特需病房的病床上,走完了他的一生。志辉走得太早了,他的人生道路才走了66年,我的父亲1983年66岁因病去世,他没有活过父亲,这是宿命吗!弟弟这一辈子一直活得很憋屈。他聪明好学,好胜心强。但为人处世却缺少圆滑,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起先在一家
2020年8月11日中午1点54分,我的弟弟志辉在青浦中山医院特需病房的病床上,走完了他的一生。志辉走得太早了,他的人生道路才走了66年,我的父亲1983年66岁因病去世,他没有活过父亲,这是宿命吗!弟弟这一辈子一直活得很憋屈。他聪明好学,好胜心强。但为人处世却缺少圆滑,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起先在一家企业负责计量检测工作,产品稍有些不合格就退回重做,求情说好话也不行,把下面的人都得罪了。1976年他报考位于上海圆明园路的上海第二工业大学,报考大学需厂长签字同意才能放行。厂长怕厂里工人上大学影响工作,不支持弟弟报考大学。碰到这种事情,脑子活络一点的人拎上两瓶好酒,晚上到厂长家里,嘴巴甜点说点好话,多半就成了。
但弟弟偏不愿低声下气求人,他趁厂长外出之际,让副厂长签字放行。副厂长还是支持年轻人报考大学的。志辉如愿以偿,读上了第二工业大学。厂长回来后发现志辉绕开他读上了大学,厂长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大发雷霆,自然志辉以后在厂里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以后志辉跳槽到一家房产公司。在公司里志辉还是不谙世事。原本他完全可以做办公室的工作,清闲省力。可是志辉却担任了拆迁组的工作。受累不说,他的拆迁组长的位子还受到别人的觊觎。我也长期在体制单位里工作,深知单凭工作能力勤奋工作,不见得就一定会比不求上进混饭吃的人混得好。人际关系往往比工作能力要强。志辉不善于平衡人事关系,又不懂得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免不了受人排挤,在单位体制改革的幌子下,黯然出局。以后又去了一家医药公司,就此雄心不再,早五晚六混到退休。
在单位里志辉弟长期心情压抑,郁郁寡欢,反倒退休后志辉弟摆脱了单位复杂的人际关系间的羁绊,仿佛长期关在笼子里的鸟,一旦脱笼,一飞冲天,展翅翱翔于蓝天白云间。志辉弟喜欢游泳,他小学时学会了游泳,文革学校停课期间,他每天去游泳池游泳,被太阳晒得漆黑,被游泳池的同伴称“小黑皮”。他练游泳有一股狠劲,曾参加上海市青少年游泳比赛,连续几年拿过冠亚军。退休后志辉终于捡起了他的游泳爱好,一直游到他患重病游不动为止。
2000年他和妻子乘飞机自由行海南三亚,蓝天碧海,白浪拍岸,一波波的潮水向岸边涌来,浅滩嬉水的游客纷纷逃上岸,唯志辉弟返身游向大海,志辉被汹涌的海浪压到了海底,在人们的惊叫声中,志辉在一片白沫的海面探出了头,劈波斩浪,志辉爱上了三亚的海浪。自此,志辉每年在家过完年初二就出发到三亚住五天回来。志辉的生命是属于大海的。
志辉喜欢出远门旅行。高山峡谷,森林溪流能让他忘却心中的郁闷。2015年10月与妻子伟芬俩人自驾游从青浦出发沿318国道往甘孜走,沿途经四川恩施,泸定,康定,在绵阳折回翻越秦岭,半个多月才回青浦。2016年、2018年夫妻两人两次自驾游山东蓬莱,第一次早上出发一口气开车900公里。2018年10月夫妻两人开车去青岛。
志辉又迷上了和一帮小青年驴友攀登高山。他穿上登山服,戴上墨镜,手拄拐杖,和一帮小青年驴友会合后坐车至某地大山脚下,开始向海拔几千米的山峰冲刺。2018年10月他随驴友去浙江绍兴牛背山徒步活动。队伍中他年纪最大,又有心脏病,领队也很担心他的身体,也很照顾他。他在朋友圈里说,爬山下坡山路三万步,简直就是探险,累死我了。我关切地对志辉说,“你身体不好,不要逞强。”“他们会照顾我的。”志辉回答。志辉很喜欢和这些青年人在一起。
志辉身体不好,基础毛病多。他有糖尿病,每天打胰岛素。他的心脏也不好,装上了三根支架,还装上了心脏起搏器。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激烈运动。但他好强,他喜爱的运动偏偏都是高强度的运动项目。游泳是需要爆发力的。他游泳的姿势非常漂亮,但当他逞强和年轻人在游泳池里比拼时,明显他的体力不支。看他坐在池边喘气,我不得不说他,“你怎么能和小青年去比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他乒乓球也打得很好,这又是个高强度的运动。他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健康。
志辉的社交朋友不多,他的朋友大多是游泳圈里的人。奉贤游泳圈都是他少年时代就一起游泳的知己朋友。退休后他每天去青浦游泳池游泳,义务免费教游泳爱好的初学者,他教学耐心和气,被教的学员提高很快。慕名求教而来的学员越来越多,志辉逐个耐心辅导,甚至包括这些学员的孩子。
现在学什么都要交学费,我的8岁的小外孙,也在学游泳,每星期2次,3个月学费1200元。如果是一对一教,包教包会,学满10次以上,学费2000至3000元。如果游泳老师收10个学生,每月收入很可观了。而象志辉这样不收费的游泳老师,不要说是在青浦,就是在全上海也找不出几个这样好的老师了。
志辉是个爱美的人。他注重仪表,他买衣服讲究名牌档次。即使病重在家期间,他也是衣着整洁干净。奇怪的是他在饮食生活上又极其简单马虎。菜场买菜挑便宜的菜买,当晚吃剩下的菜舍不得扔,放冰箱第二天再吃。我怀疑他生病和他的这种不健康的生活习惯有关。妻子伟芬劝他吃得好点,他回伟芬:‘’我就是亿万资产,我也是这样过。”
每天的日子如小河的流水,一直向前慢慢地流淌,没有回头的时候,志辉退休十年了,原以为生活就这样过下去,一直到寿终的那天。谁料平静流淌的河水有一天会戛然止步。今年3月志辉感到胃部不适,4月恰逢新冠病毒肆虐,志辉以为是胃病,闷在家里病情拖了一个月。4月他还受聘到青浦的一家新开发的高档楼盘恒文璞悦小区任物业经理,在经理的位置上干了十来天就感到身体明显力不从心。5月11日到医院检查,诊断报告是胰腺癌晚期,而且已扩散到肝脏。
看着这张医院的检查报告,志辉傻眼了,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冷静下来后志辉作出了放弃化疗的决定,听候天命的安排。此后志辉在家常常是独自哭泣,哭停后打开电脑,处置家里银行的理财股票等金融资产,全部转移到妻子和女儿名下。6月13日获悉志辉患病的奉贤游泳圈的好友集体陪志辉夫妻出游无锡荡口镇。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相聚了。此后不久便要阴阳相隔,握着志辉的手,却又不敢流露出伤感,怕让志辉难过。
6月20日中午我获悉志辉弟患胰腺癌晚期的噩耗,并说不希望让别人去打扰他。我说:"我是他亲哥哥,怎么能不去看他。"我们夫妻俩去了他家。志辉弟又瘦又老。他说他不愿去医院治疗,这种病除了吃苦,不会有什么结果。最后的时光他想呆在家里,好好地度过最后的日子。他的后事都已安排好了,财产留给女儿,死后不开追悼会,不通知亲朋好友,也不让我告诉我妈妈和小弟弟。最后2个月他放弃治疗,宁可安静离世,也不愿再在医院受苦。
我理解志辉, 病入膏肓的志辉过度治疗只会增加痛苦。也许没有了精神压力反而能缓解病情的加速进程,人生的最后阶段少些痛苦的折磨。他说,我爸爸患癌去世前的疼痛他都看在眼里。希望我当医生的老婆在他疼痛难忍时能帮他挂止痛的药水。离开志辉家我心如刀割,我要失去我的亲弟弟了。
下午4点我在家里做视频相册《我的弟弟》,配上伤感的墨西哥电影主题歌曲《叶塞尼亚》,边做边哭,做完后痛哭。晚上6点28分我在微信上对志辉说:“人老了常会回忆过去的事。我家以前住上海福州路西藏中路。楼下是一家水果店。有一次我看见你从店堂里的水果筐里拿了个苹果就往楼上跑,我很害怕,就躲进楼下的厕所里。”
“那时你在托儿所小班,我在中班。你被同学欺负,我就带着你到你的班级,找欺负你的小朋友,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了。”'爸爸从泰日公社调到南桥,住四十间。三个兄弟你是第一个和爸妈分床睡的。我和老三依然和爸妈睡大床。你很早就有生活独立性了。”志辉回我:“是的。”
6月22日我发微信给志辉弟:“听说你去南箐园了,如果身体允许,就多去拥抱大自然,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如果你身体允许,你想出去,我陪你去,我找旅行社安排。”6月23日 志辉回我:“也吃不准,有时候感到有点精力,但一疼人就难受,什么想法都没了。我只要求不要疼,平静地过去就算了。昨天是伟芬拉着去了公园,她说要动动。”
6月25日我对志辉说:“人在空闲时和睡不着觉时免不了要胡思乱想,这时不妨找个空气好的地方,比如空旷地,绿化地,雨后初晴时作缓慢深呼吸,细细地吸气,细细地呼出。或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如在电脑音乐栏目中寻找自己喜欢的歌曲或听或唱,不要顾忌别人的感受,只要自己沉浸在音乐里就行。现在你要丢开所有世俗眼光,就是要我行我素,言行回到孩童时代。”
6月26日我问志辉:“今天疼得厉害吗,非常牵挂。”“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对我说,什么时候你想让我陪你,我随叫随到。我愿意天天陪着你,只担忧会打扰你休息。”志辉回答我:“浑身没力气,恶心,头晕,不用陪,我睡觉多。”
6月25日志辉和青浦游泳队的学员相聚在青浦游艇俱乐部。学员们无法接受陈老师即将离她们而去的残酷现实,她们希望老师会病愈,他还没教蝶泳呢。学员们抱着老师痛哭。依次和老师合影。8月11日志辉弟离世后,游泳队20名学员坚持要来送他们的老师走最后一程。
7月15日志辉病情明显加重,喝不进水,也不吃东西,肚子疼痛恶心。开始在家挂盐水。我女儿是医院医生,她每天配药,我去医院拿药,我妻子和志辉妻子注射。志辉的病已无回天之力,我们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尽量让他在世上多活些时日。自志辉开始在家挂盐水后,我每天去志辉家陪伴。
我握着志辉的手说,“我会一直陪着你。”我知道志辉正走在另一个世界的行程中,我要陪着他,让他知道身边有亲人相伴,不会有恐惧和孤独。无论志辉在疼痛中挣扎,亦或在昏昏沉睡中,他的手一直抓住我的手。
一天,躺在床上的志辉要我打开抽屉,把抽屉里的一块梅花牌手表拿给他。几十年前梅花牌手表和英纳格手表在上海是同一档次的高级手表。志辉一直很喜欢这块手表。他把这块手表扣在我的手腕上,说喜欢看我戴这块表。其实我是不喜欢戴手表的,但为了让志辉喜欢,每次见志辉,我都戴上这块表。
7月29日晚上,我们决定让志辉住进青浦中山医院特需病房。那里无论治疗条件居住环境都比家里好。志辉住特需病房的第二天晚上,我要离开病房回家休息了,临走前我摸着志辉的头说,“我明天来看你。”志辉轻轻地在我耳边说,“谢谢大哥。”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了眼眶。几十年了我是第一次听见志辉说这句话。志辉是个极其孤傲的人。
进特需病房一个星期后志辉开始陷入浅昏迷状态。医生说他的病情已经是最后阶段了。我心疼地摸着志辉的脸象哄孩子似的哄他,“我家老二长得象周润发,最聪明漂亮了。”他能听见,但已没有反应了。8月11日中午1点54分,已经3天陷入深昏迷的志辉终于走了。我抱着志辉的头大喊,“老二你真的走啦!”泪如泉涌!志辉去世后,家人商议后决定择时将骨灰撒向大海。志辉又可以在大海中搏击了!
志辉走的当天,奉贤游泳圈的阿霖发给志辉一段话非常感人:四月里你查出了绝症,你说好想再和兄弟们聚一次,我们知道你想与大家道个别,于是我们来到无锡荡口古镇。三天的时间里大家没有伤感的话语,我也是小心翼翼地说话,怕触到敏感的话题。而你的谈笑风生,反倒给我们不少宽慰。
那天我看到你在池里吃力地游着,不禁想起你当年奋勇击水的英姿,你曾经是我少年时的榜样,如今作为游泳队的大哥,面对生死,你表现的特别男人,记得分别时,我们握着手,可我没敢看你的眼睛,在目送你上车时,我看到你双眼噙满泪水。刚刚听说你今天下午走了,老阿哥你一路走好。来世咱们再一道游泳。
志辉去世的当晚,我睡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的天空上,挂着不多的几颗星星,其中一颗特别耀眼,那颗星该不会是志辉弟吧!我没有去过三亚,哪天我去三亚,一定要去志辉弟常去游泳的地方,也许在那波峰浪尖的海面,我会看到志辉的英姿的身影。
文章写于2020年11月
乍一看,这不就是香港电影明星周润发吗
志辉弟跟着驴友登山
奉贤游泳圈的好友陪志辉游无锡荡口古镇。中穿黄衣者为志辉。
在荡口志辉谈笑风生,分别的那天志辉两眼噙泪。
想着自己将要离开人世,不禁黯然神伤。
志辉弟的流线型的泳姿美到极致。
6月25日志辉和青浦游泳队学员相聚在青浦游艇俱乐部
6月20日我去志辉家探望
2023年2月12日我在广东汕尾金町湾海滩凝视着远方的海面,聆听着波涛翻滚的海浪声,祈望能听到即使很轻微的志辉在呼唤我“大哥”的声音。许久,许久,眼角泪水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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